材料的建構——以國家游泳中心為例

李步波  施維琳

(昆明理工大學建筑工程學院   云南昆明  650224)

    著名建筑史學家，哥倫比亞大學建筑學教授弗蘭普屯(kenneth Framp—ton)在其所著的《建筑文化研究：19世紀和20世紀的建筑美學》中指出：建筑的根本在于建構，在于建筑師應用材料將這構成整體的建筑物的創作過程和方法。”對他來講，傳統的并沿用至今的磚、瓦、灰、砂、石和現代的鋼材、玻璃等才是建筑的血和肉。

    中國古代木構建筑其建筑表象是“建構”的，木構節點真實地反映了建造過程，出檐深遠之美來自于這樣一種真實的表達。今天的建構美學應是來自于今天的材料技術。路易.康表達了“磚”是什么，祖姆托在布列根茲美術館中通過精確的節點將玻璃之美發揮得淋漓盡致。在這里，技術將構造轉化為藝術。如果將構造發揮到極致，并著意于表現它，這些建筑在表象乃至其深層意義上就很可能上升為極具極少主義精神的建筑藝術。

    建筑秩序的深層結構是影響其秩序性的根本規律，由材料、結構和構造方式所形成的建筑的邏輯關系被稱這建筑的建構，它是建筑形式產生的依據和物質技術基礎。

    建構在建筑設計中最重要的環節是營造的過程，也就是通常說的構筑，它是在營造過程中對材料細部聯結、技術構成的經營。從這個意義上講建筑設計最精髓之處就在于這個動態操作的一系列動作。建筑設計過程本身成了一種動態的文化形式。由于建筑設計具有了營造性的特征，建筑作品便成為建造與表達的結合．而不是首先作為符號的表達而生成的。

    水立方設計者也在經營著這個動態的過程。設計師們的靈感來自都柏林三一學院的兩位物理學家對泡沫結構的理論研究。首先，把一個十二面體的泡沫結構作為建造材料中的基本結構單元。隨后，根據基本單元的物理特性使之在空間中互相無限拼合。以每個邊線作為鋼桿件，形成空間鋼框架體系，這就是結構體系的基本規則。設想如果這種體系沒有邊界，它將是一種統一單元無限重復的空間格構框架。我們將這種格構框架在空間上設定一個角度，然后用建筑所要求的各個界面去切割，由于角度的作用，每一個作為結構幾何單元的十二面體與界面相切的位置不同，會呈現不同形狀的切面。所以我們在外立面上便得到了一種自然狀態的若干多邊形組成的圖案。每一個多邊形上覆蓋一個ETFE氣泡，這就是”水泡”的外觀。可以看到這一結構體系一直是在理性中操作，僅在形成結果的最后一個環節，使之呈現了一個自然狀態。值得說明的是，前面提到的切割面與格構框架間的角度，這一角度與幾何單元間存在一定的關系，可以使得外觀的自由圖案以一定范圍做”四方連續”的重復，這可以更好地為實施帶來方便，但這種重復被控制在不易察覺的程度上。

    分析這個設計過程：a尋找建筑材料，b搭接建筑材料，c加工細化建筑材料，d最后的保戶與包裝。在a與d環節，設計者運用了新的建筑材料作為嘗試。在c環節，方案創造性地引入了斜向切割，使工程化的設計帶來了偶然效果。最后水立方獨特的建筑形象正是來源于它獨特的推導過程。

    對建筑的審美亦呈現了兩種趨勢，客體美學與主觀美學。前者依賴于蘊含在建筑中的理性思維、建筑材料的質量和施工工藝的考究等。而比例、體形、外觀等只屬于后者。前者是最基本的，后者取決于人的審美習慣。當后者為主流時，我們的建筑就會陷入風格與形式的困惑之中。而水立方從這個意義上講，無疑屬于客體美學的范疇。我們在欣賞水立方的時候，視線不知不覺聚焦到了它的泡沫結構上。人們第一直覺會感嘆它動人的材料，而在解讀它的建構邏輯時，欣賞者的注意力已經從主觀審美中漸漸分離出來，一些具象的直覺意識會被逐漸帶到設計者的理性思維中，最終讓欣賞者得到更大的認同感。水立方的設計思想在很大程度上更有利于幫助觀賞者建立起客體美學為主導的審美習慣，這有利于使設計者的創作更主動化。

    水立方的設計還不能簡單的歸結為一個結構搭接過程,否則它的價值就等同于一個工業廠房。首先把建造和建構作區分，建造是在結構力學基礎上加進了選擇和處理材料、建造過程等等的考慮,這方面常常是工程師發言權較多，建構，則是建筑師所掌管的。建構無法與技術問題分離，但又決不僅僅是一個建造技術的問題,更準確地說建構是“詩意的建造”。正如材料的“意愿”不是同定的，石頭用起來“舉重若輕”。“詩意”，便在其中。水立方的高明之處正在于此，設計者本身有著浪漫與詩意的起點，簡單的形式尊重了環境，而建筑有自己的主題。沒計者在力圖尋找水的晶瑩剔透與動感，藍色的泡沫結構體具有了夢幻般的材料質感，它的獨特建造過程形成了立面上一種新的肌理。這種自然界純凈之物“水”的感覺恰恰在泡沫結構體的建造中抽象地體現出來。我想這正是建構高明于符號化的形式主義而區別于單純的理性建造之處。

    水立方的建構給我們帶來的思考遠遠大于建筑本身的意義。作品觸及了我們建筑師創作長期存在的形式本位、傳統本位等創作傾向。建筑對人類的意義本應是清晰和明確的。然而，我國的建筑創作由于受到種種羈絆，使其自明性在各種各樣外在目的的牽引下被遮蔽了。建筑的根本在于建造，在于建筑師使用材料將之構筑成整體的建筑物的創作過程和方法。但是，在完成基本功能的同時，建筑還在尋求附加的意義，同政治、經濟、文化等因素在其自身的位置．從建筑中尋找表現形式，給建筑賦予新的含義,這也是建筑具有載體功能的原因,一方面，建筑為了獲得使用價值，創造我們活動的場所；另一方面，建筑又被政治、經濟、宗教、文化等因素所控制。建筑學的自身演繹已不能全面解釋作為社會現象一部分的建筑發展史，這也是世界建筑發展的普遍方式。然而，我國的建筑創作在某種程度上的附加意義，由于受形式本位的影響,遠大于它所具有的普遍附加值，以致遮蔽了建筑的本來面貌。從水立方的建構我們不難看出建筑師對建筑本源的執著追求。我國建筑師在風格交替中顯得更加的迷茫。面對我國建筑師對形式與風格的執著，我們倡導建筑師應對各種建筑思潮與理論進行深入研究，只有真正理解了這些思潮的背景與本質，我們才會對建筑進行真正的創作，不會出現因形式而形式，為創新而創新的形式主義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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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來源：陜西省土木建筑學會  文徑網絡：尚雯瀟 尹維維 編輯  文徑 審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