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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四川成都杜甫草堂是建筑藝術與文學藝術的融合。草堂的詩歌讓人體驗詩人博大的儒家情懷；題名是對詩人起伏人生的追思；題對抒發了后人對詩人無限景仰之情。文學造就了草堂獨特的意境，豐富了主體對草堂的審美體驗。...

杜甫草堂建筑與文學的融合及其審美體驗

趙  楷

(華南理工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廣東廣州510006)

    黑格爾認為建筑是物質性最強的藝術，“所用的材料本身完全沒有精神性，而是有重量的，只有按照重量規律來造型的物質。”認為文學是精神性最強的藝術，“語言的藝術，即一般的詩，這是絕對真實的精神的藝術，把精神作為精神來表現的藝術。”在園林中，如果結合建筑藝術與文學藝術，就能烘托出自然生態和文化生態“虛空”的意境，而“無論詩詞意境還是建筑意境，它們都蘊含著蒼茫的宇宙感，厚重的歷史感和深情的人生感。

    杜甫(712—770)草堂是官署祠堂園林。其建筑格局是明弘治十三年(公元l500年)和清嘉慶十六年(公元l811年)重修后確定的。草堂為五重主體建筑：正門，大廨，詩史堂，柴門和工部祠。中軸對稱，一以貫之。屋頂為硬山頂或懸山頂，收斂了《詩經.小雅-斯干》中“如鳥斯革，如翠斯飛”的飛動之美。建筑三開間的形制符合杜甫作為檢校工部員外郎，六品銜的身份，《唐六典》明文規定：“六品、七品以下堂舍，不得過三間五架，門屋不得過一間兩架。木質穿斗式結構，就地取材，既節約成本，又適應成都溫和氣候。建筑內部空間開敞，以大廨、詩史堂左右包抄的回廊為最，與《老子》：“當其無，有室之用”體現的虛空思想相一致。細部裝飾簡潔明快，青磚黛瓦，平直檐角，土紅梁柱，楣子、欄桿、花芽子迥異于北方園林建筑。當然，經過歷代補建，草堂中的建筑，如水竹居、恰受航軒、大雅堂的體量、形制略有變化，但絲毫沒有影響草堂的意境。反而更能使審美主體在感受杜甫草堂建筑與文學(詩歌、題名、題對)融合產生的意境時，獲得豐富的審美體驗。

1.建筑與詩歌的融合——體驗詩人博大的儒家情懷

    杜甫草堂茅屋景區是1997年2月重建，它采用傳統川西民居的做法，嚴格按照唐朝禮制營建。與其他建筑先于詩歌產生不同，茅屋景區建筑都是依據詩歌而建。杜甫240余首草堂詩為重建茅屋景區提供了準確的歷史信息和文化背景，它以物質性的建筑呈現出想象性的詩歌意境，將虛空的文學意境落實于建筑實體之上，使得草堂建筑具有了濃郁的詩情，也使得人們在游覽草堂時能獲得豐富的審美感受。茅屋體量適中，整體呈三開間“一”字形前出廊兩端略有擴展變化的形式。西端有凸出涼亭，東端為廚房，“癡兒不知父子禮，叫怒索飯啼門東”(《百憂集行》)可資印證。竹泥笆墻，白茅屋頂，以竹為檁承之，窗戶有間隔或網格樣式，家具材質以竹木為主，重現了杜詩《寄題江外草堂》：“敢謀土木麗，自覺面勢堅。”和《堂成》：“背郭堂成蔭白茅，緣江路熟俯青郊”的畫面。房屋空間布局簡單而合理：中間為堂屋，兩側分別為一間主臥，一間書房，兩間兒童房。另外，《唐六典》明文規定：“庶人所造房舍，不得過三間四架，門屋一間兩架，仍不得輒施裝飾。建的茅屋符合杜甫作為庶民的身份(茅屋是在公元760年春落成，而杜甫被嚴武表薦為檢校工部員外郎是公元764年6月)，但由于是親友幫忙修建，所以茅屋比一般草房高級一些。草堂背負城郭，有亭，有臺，居高臨下，視野開闊，環境一片美好，“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絕句》)。“詩人從一個小房間通過千秋之雪，萬里之船，也就是從一門一窗體會到無限的空間，時間。

    茅屋用茅草做屋頂，吻合時代背景。茅屋既給杜甫提供了安身立命之所，又讓他身在茅屋，心系天下。毫不夸張地說，杜甫草堂與《茅屋為秋風所破歌》的融合，擴大了草堂的知名度，增添了草堂的儒家文化積淀，升華了草堂的人文意境。對于審美主體來說，身臨其境感受茅屋，更強化了審美感受，豐富了審美體驗，實現了審美超越，真正感受到“乾坤萬里眼，時序百年心”《春日江村五首》的儒家胸懷。

2.建筑與題名的融合——追思詩人起起伏伏的人生

    草堂的建筑群或單體建筑都有名稱。比如：“杜甫草堂詩書畫院”、“杜詩書法木刻廊”，只是這些取名沒有涉及精神性要素，還不是題名。明人張岱在《瑯琊文集·與祁世信》中說：“造園亭之難，難于結構，更難于命名。”杜甫草堂的題名內涵豐富，意蘊深厚。

    2.1擷取杜詩，賦予建筑典雅之韻

    草堂建筑“柴門”，原本是杜甫營建草堂時造的木薪院門，現在是一座過廳式建筑，取名于“田舍清江曲，柴門古道旁”(《田舍》)、“野老籬前江岸回，柴門不正逐江開”(《野老》)等。“水竹居”，位于工部祠右前側，題名化用《奉酬嚴公寄題野亭之作》：“拾遺曾奏數行書，懶性從來水竹居。”“恰受航軒”，位于工部祠左前側，它從“秋水才深四五尺，野航恰受兩三人”(《南鄰》)取名。工部祠、水竹居、恰受航軒構成了“品”字形院落布局。

    此外，“花徑”從“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客至》)中取名；“襄香亭”出自《狂夫》：“風含翠筱娟娟靜，雨衰紅蕖冉冉香”。以上題名，讓當下的物質性建筑與詩人的人生經歷相聯系，穿越古今，虛實相因，質實的木門、房屋和小路因而具有不盡的意味。

    2.2尊稱詩人，點明建筑懷古之意

    馮至先生在《杜甫傳》中說：“人們提到杜甫時，盡可以忽略杜甫的生地和死地，卻總忘不了成都的草堂。”說明草堂已成為追念詩圣情感的象征。

    “詩史堂”是中軸線主體建筑的主廳。“詩史”源于孟綮《本事詩·高逸第三》：“杜逢祿山之難，流離隴蜀，畢陳于詩，推見至隱，殆無遺事，故當時號為詩史。”在清嘉慶十六年(公元l811年)重建時，將其命為“詩史堂”，紀念生逢亂世的杜甫及不朽詩作。

    以茅草做頂的碑亭內，立有大石碑，鐫刻著果親王允禮親筆題寫的“少陵草堂”四個大字，“少陵”是杜甫的別號。碑亭亦用茅草，以當年草堂茅屋作為象征，這無疑提升了建筑的紀念意義，點化了碑亭的歷史積淀。

    2.3借用典故，增強建筑深邃之境

    “大雅堂”由原草堂寺寶殿改建。它得名于北宋人楊素翁，遍刻杜詩于石，并建堂陳列，稱為“大雅堂”。“大雅”是《詩經》重要組成部分，這意味著我國詩歌發展的傳統已成為一塊文化瑰寶。位于草堂東側的“萬福樓”，木質四層重演攢尖頂正八邊形結構。民間流傳有“東有望江樓，西有萬佛樓”，為配合草堂文化內涵，將“萬佛樓”更名為“萬福樓”。應該說，杜甫草堂中的題名，揉合精致的匾額與典雅的詩歌，將杜甫一生的遭遇與題名一一對應，充分發揮了題名畫龍點睛的作用。看似簡單的題名，使審美主體更真實地了解詩人，提高對匾額內涵的認識，生發出更深的聯想和更廣的人生哲理思考，更發人弦外之思，更讓人游于境外，引發無限遐想。

3.建筑與題對的融合——引發對詩人景仰之情

    草堂中的建筑提供了對聯依附的載體，而對聯又成為渲染紀念性氣氛的有力手段。

    《紅樓夢》的賈寶玉在“大觀園試才題對額”中提出“編新不如述舊，刻古終勝雕今”的見解。草堂對聯亦可據此而分。其一是“述舊”對聯，突破有限時空，指引主體聯系古今，融入詩的境界。

    詩史堂有“詩有千秋南來尋丞相祠堂一樣大名垂宇宙，橋通萬里東去問襄陽耆舊幾人相憶在江樓。”上聯“南來尋丞相祠堂”化用《蜀相》：“丞相祠堂何處尋”，“一樣大名垂宇宙”化用“諸葛大名垂宇宙。”(《詠懷古跡》)下聯“橋通萬里”出自《懷錦水居止》：“萬里橋西宅，百花潭北莊”。“東去問襄陽耆舊”語出《遣興五首》之二：“襄陽耆舊間”，“幾人相憶在江樓”出自杜荀鶴《題新雁》。此聯對仗工整，對杜甫與諸葛亮的詠嘆渾然一體。柴門有“萬丈光芒信有文章驚海內，千年艷羨猶勞車馬駐江干。”“萬丈光芒”語出韓愈《調張籍》：“李杜文章在，光焰萬丈長。”“信有文章驚海內，猶勞車馬駐江干。”化用杜詩《賓至》：“豈有文章驚海內，漫勞車馬駐江干。”此聯將杜甫自謙之意反用為后人褒獎之語，表踢杜詩的確萬丈光芒。

    草堂中“述舊”對聯化用詩句的方式很多，化用的詩句也不限于杜甫，也不限于杜甫同時代的詩人。通過這種形散神不散的串聯，使得這座紀念性園林建筑意義超越了它所紀念的對象本身，事實上也讓觀者的審美體驗與古代文人的精神世界相聯系。對聯中自然美學的贊嘆，儒者襟懷的袒呈，時光流逝的傷懷，無一不是傳統士人心醉神迷，流連吟哦的永恒主題。

    其二是“編新”對聯，它一方面擴大建筑美學容量，另一方面也是今人對杜甫胸懷天下的感嘆。千百年來，“編新”的對聯注重歷史事實，為草堂平添了幾分“建筑意”。

    朱德委員長撰聯：“草堂留后世，詩圣著千秋。”何謂“圣”，《孟子·盡心下》：“大而化之之謂圣。”杜甫的現實主義詩歌達到了無人可及的境地，被后人尊稱為“詩圣”。對聯傳達出草堂要永遠存于后世，寄托著深深的敬意。工部祠里“荒江結屋公千古，異代升堂宋兩賢。”“宋兩賢”指陸游和黃庭堅。雖然杜，陸，黃三人身處時代不同，但因為詩歌風格的承繼關系，才共同“升堂”于此。工部祠對聯的配合，更讓人領會到把三人陳列在一起的用意，而這就是建筑藝術與文學藝術結合的奧妙之處。

    草堂中直接“編新”的對聯并不多。但不管是“述舊”，還是“編新”，都非常切合地傳達出人們對杜甫、杜詩的懷念，也賦予草堂深厚的文化內涵和不盡的詩意詩情。草堂不僅是詩人生活原貌的文物遺址，后人緬懷詩人的情感寄托，也是進入杜詩的審美意境的獨特通道。

    杜甫草堂建筑與詩歌，題名，題對，是莊重清幽的建筑意境與古典雅致的文學意境的融合。人們在游覽草堂時，更能透過簡單素樸的茅屋體會到詩人博大的儒家情懷；更能從數度整修的草堂追思起杜甫起起伏伏人生，產生無限景仰。草堂“可以說處處蘊蓄著詩意，在在積淀著詩魂，時時蕩漾著詩情，事事體現著詩心，是地道的‘詩世界。’移步換景，使主體加深對草堂建筑的審美感受，生發對草堂文化的審美聯想，豐富對草堂意蘊的審美體驗。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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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來源：陜西省土木建筑學會  文徑網絡：尚雯瀟 尹維維 編輯  文徑 審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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