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保護和治理古跡遺址環境的一些認識

楊東昱

(河南省古代建筑編號研究所)

    在社會經濟和人類文明日益發展的今天，環境問題漸漸受到人們的關注，一個良好的生活環境是鑒定社會文明程度和生活質量高低的標準之一。同樣，環境質量也影響著蘊含華夏文明的古跡遺址的生存狀態。雖然環境意識不斷深入人心，人們對古跡中地面上遺存的保護、修繕和地下遺址的保護做過大量工作，但是一些地方古跡遺址所處的環境問題卻仍然未得到應有的重視。因此，為古跡遺址環境做出科學保護和治理的任務迫在眉睫。

    談到保護古跡遺址環境，首先應確定古跡遺址環境的概念。在這里，現將古跡遺址環境分為“生存環境”和“文化環境”。生存環境，指的是古跡遺址存在所必須的有限空間。文化環境，是包涵古跡遺址周邊地形、地貌、生態狀態等較大范圍，是自然環境、人文景觀與空間組織的并合體。它是古人選址時汲取融匯美學、哲學、心理學、倫理學、堪輿學以及宗教等眾多智慧的結晶。

    目前我國許多古跡遺址所處的環境不斷遭到破壞，加之保護和治理T作的不徹底、不傘面，嚴重地影響了古跡遺址的生存。以下僅就我國現存古跡遺址環境保護和治理工作方面的誤區，談些自己的看法和建議。

1、重搶救、輕防范

    自然界的風暴、洪水、地震和沙塵等災害對古跡遺址及其環境的危害是巨大的。面對來勢洶涌的自然災害，文物保護者常常無能為力，由于沒有抵御措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珍貴古跡遺址和環境被毀壞。2000年夏季，國家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一河南汝州風穴寺，一場暴雨帶來的后果觸目驚心。寺內多處文物建筑均遭到不同程度損壞；寺東側河道被嚴重沖毀，建于明代頗有價值的攀桂橋被大水沖得沒了蹤跡，百年古木被連根拔起，橫七豎八地散落在路邊……暴雨后的風穴寺狼藉一片，古跡環境遭到嚴重破壞。雖然災后有關部門積極采取搶險措施，但一些因災害帶來的損失已法挽回。

    面對突如其來的自然災害，不應只重搶救，而輕防范不應坐以待斃，等到災害發生，再去被動地做搶救工作。應該加強防范意識，將防范措施做在前而，在災害到來之前就制訂應急計劃并配備一定的救援設施。清除影響文物安全的違章建筑和堆積物，使災害來臨時，保持一個良好暢通的營救空間，以便更及時、更有效地采取救援措施；建立環境質量和災害的監測體系，提高預測能力，提出控制環境質量的綜合指標，并開展有針對性的課題研究；編制環境治理專項規劃，提出有效的、科學的防治辦法。例如，對有可能遭受洪水侵襲的古跡遺址，采取上流筑壩、疏通河道、加強綠化、保持水土等預防措施，同時按照課題研究成果，有計劃地實施長久治理。將防范和搶險工作有序結合，使來自自然界的災害降至最低。

2、重視維護短時段顯現的破壞，忽視長期造成危害的治理

    在保護、治理古跡遺址環境過程中，往往只重視維護古跡環境在短期時間段顯現的破壞，甚至僅局限于治理古跡內部建筑物、道路、水面等部分一般的清掃、除草等日常環境的整治，而忽視古跡遺址及其環境隨著時間的推移，一步步惡化的原因，忽視在市場經濟發展條件下，社會生產力的快速發展中，古跡遺址及其環境遭受來自社會各方的危害因素。

    社會的危害因素包括交通阻塞，生產的震動，污水、廢氣的污染，周邊糾紛，治安不良等。因道路的發達，車輛的增多和古跡周邊生產所帶來的尾氣排放、噪聲、振動，使文物古跡加速衰老，原本良好的環境遭到破壞。因土地的開發，城市中心盲目的發展，古跡遺址及其環境面臨被吞噬的危險。例如，在舊城改造中，缺乏合理規劃加之保護意識淡薄，大片舊街區、古房屋被拆毀，現代建筑物亂搭、亂建，至使文物古跡環境變得紛亂蕪雜。因工業化的高速發展而帶來的大氣污染所形成的降塵、酸性氣體和酸雨，腐蝕、削剝著文物建筑、污染著環境。另外，被稱謂“無煙工業”的旅游業，因為無序管理而導致白色垃圾泛濫、地磚破碎、石質風化、彩畫(壁畫)褪色、金頂變暗……

    這些來自社會的破壞因素，也許不像自然因素那樣突然，會在短時間內就顯現出來的，但后果卻是嚴重的。對于來自社會的危害因素，要動員各界綜合治理。對直接影響古跡遺址環境的生產、交通設施，要堅決搬遷。建立有效監測機構，對古跡遺址進行環境質量監測，并據此制定有效措施。對污染的源頭，要統籌疏堵，并制定保護目標，包括禁止一切形式的對地面、空氣或水的污染。對于嚴重污染并已經損害古跡遺址環境的因素，要與有關部門合作，通過行政措施，實施積極治理。對旅游業進行科學化管理，采取控制單位時間內的人流量以解決人流量大而引起溫度、濕度變化，地面的承載過重等問題，并加強公共教育，解決游客隨意丟棄廢物而造成古跡環境白色污染等問題。對交通不通暢，周邊糾紛和治安不良等因素，要通過文物管理部門和當地行政部門建立協作關系加以治理。

3、重視保護“生存環境"而忽視“文化環境"

    提到古跡遺址環境，往往認為只局限于古跡的生存環境，忽視古跡的文化環境的存在。這種思想是片面的，古跡遺址有人為建造的和人為建造加自然環境構成的景觀兩種形式。在保護古跡環境過程中由于對古跡遺址環境概念的不明確，造成保護范圍的縮小。為保護古跡遺址環境，國內相繼出臺了一些法規，但只是在生存環境方而針對自然和社會的因素對其造成的負而影響制定了一系列保護措施，卻忽視了針對文化環境方面如何規劃，如何加強科學的保護和治理。

    中國古代城市、村鎮、住宅、陵墓等古跡遺址在其選址、規劃、營造理論等方而具有很高造詣。在中國傳統環境科學的要求方面，“天人合一”的思想對帝王陵寢的選址、規劃起了很重要的作用，所謂“圣水深壑，靈山翠微，億年安宅；鞏我丕基”(清裕陵神功圣德碑文)。我國古代帝王將自己和自然天地聯系起來，天子的遺骸和靈魂是同山川大地并稱而達到永存的，所以陵寢營建也必須達到和山川渾然一體：溯自贏案，營陵以像山，故稱山陵。唐代因山為陵，利用自然山巒以取得巍然永恒的效果。自宋以迄明清，陵區較集中，“昭穆相望，乾坤聚秀”，以取得更為宏偉壯闊的場面。除了傳統文化對帝王陵寢所做的思想指導，還有建筑組群形體和自然環境景觀構成的要素也是很重要的。明十三陵墓種道婉蜒在山巒環抱的盆地中，略偏向體量小的山巒而距大者稍遠，以使左右遠山的體量在視覺上感到大致均衡，這種細膩處理，顯然是從現場潛心觀察琢磨出來的。重視直觀效果，這是古代建筑藝術的寶貴經驗。這種實踐經驗在中國古代是有嚴密詳縝的理論指導的。

    目前，我們在保護這類古跡遺址，往往只重視治理古跡所處的生存環境，只對“皇陵紅墻”之內的小范圍環境負責，而忽視文化環境的優劣，忽視古代匠師對陵寢選址、布局的思想，忽視古人“以山為陵”的胸懷。甚至一些地方因為經濟利益，開山炸石，砍林種田，這種行為不僅使綿延青山被削蝕破壞了生態，還將原來古跡遺址環境中所具備的文化、美感和玄妙的風水模式也破壞了。

    中國的審美觀是浪漫的、崇尚自然的。杜甫有“卷簾唯白水，隱幾亦青…”濤句。表現了詩人的空間意識和胸懷。同樣，良好的空間布局、組景的環境條件；也遵循著中國山水畫和詩  詞中的章法和位置。其中袁牧在《峽江寺飛泉亭記》一文中對于“樓”、“臺”、“亭”、“閣”的美感布局就有很好的描繪：“登山大半，飛瀑雷震，從空而下。瀑旁有室，即“飛泉亭”也。縱橫丈余，八窗明凈，閉窗瀑聞，開窗瀑至。入可坐，可臥，可箕踞；可堰仰，可放筆硯，可論  若置飲。以人之逸，待水之勞，聚九天銀河置幾度問作玩。當時建北亭者其仙乎?僧澄波善棄，余命霞裳與之對斟。于是，水聲、棋聲、松聲、鳥聲參錯并奏．頃之，又有曳杖聲從云中來者，則老僧懷抱詩集尺許，來索余序。于是吟詠之聲又復大作，天籟人籟會閻而化。不圖觀瀑之娛，一至于斯，亭之功大矣!”袁枚描寫的這座“飛泉亭”，把自然界的飛瀑引入室內，使水聲、松聲、鳥聲與棋聲、吟詠聲參錯并奏，“天籟人籟合固而化”。可見，亭子、飛泉、樓閣等在空間  布局中構成有機的整體，從而從小空間進到大空間，接觸外界的大自然，才使樓、臺、亭、閣  更富靈性。我國古跡中的建筑物，有許多都是因為當地名川、大河、懸瀑、美景而設，經營設  位置同自然景色或背依、或相對，共同形成了含構美學、文學的意境。

    目前，在保護古跡環境中，往往只重視“亭、臺、樓、閣”周圍有限范同內環境的治理，而忽視其文化環境有關形式美學的原則、視覺上的效果、風景予人心理上和精神上的感覺等方面。忽視古人順應自然；保護自然并使自然美同人為美結合起來的設計思想。試想，如果松聲、水聲、鳥聲消失了，孤坐亭中怎能感到“天籟人籟合固而化”的意境!如果水土流失造成飛瀑干枯，蒼林消失，這些被喻為古跡的地方怎能富有靈氣！

    闕是我國古代設置在城門、宮殿、祠廟、陵墓前的建筑物。太室闕是大室山神的祠廟(現  稱中岳廟)前的神道闕，位于河南登封嵩山腳下，太室山南麓中岳廟門前中軸線上，同少室闕和啟母闕共稱為“中岳漢三闕。中國古代建筑群多是以中軸線對稱并以中軸線貫穿前后。中軸線從起點到終點的運行也是建筑物體量大小、尊卑以及人心理上一個起伏跌宕的過程。太室闕既是中岳廟前的神道闕，又是位于中岳廟中軸線的最前端，理所應當的和中岳廟同為一處環境范圍共同保護，但目前對中岳廟這處古跡的保護只局限到廟門以內，而將太闕孤棄子山邊，忽視從太室山的太室闕起，至黃蓋峰頂的中軸線所包含的原有山神祠廟的布局和規模。

    從上面的例子中，我們引申為一些結論：古跡遺址和其所處環境是相互依托的，是溶于自然的，是同背景環境共為一體的，并為表現完整的設計意念——陵寢建筑“大舉九州之勢”的氣魄，整體構圖于視覺上的均衡；風景建筑詩的意境和靈氣；宗教等建筑嚴謹、傳統的設計理念和實行方式。保護文物古跡環境要從該處古跡歷史出發，充分研究理解其在選址、規劃上的立意、思想，以及營造時所含構詩歌、繪畫等方面的審美意趣和文化涵義，才能將由生存環境和文化環境所構成的背景環境完整的、合理的保護好。

4、結語

    古跡遺址環境同古跡遺址具有相同的價值，它代表了一種有形的物質及道德和精神的再生影響。古跡遺址的保護不容忽視環境治理．保護古跡遺址環境實際就是保護古跡遺址本身。文物保護之路是艱難的，其中，除了經濟資源短缺是制約保護的“瓶頸”，對東方建筑文化的設計內涵知識、保護意識與保護方法的欠缺和失當也使保護工作走入一定的誤區。古跡遺址環境的保護和治理應得到社會的關注和支持。作為每一個文物工作者，更應以科學的方法、熱愛與尊重重歷史的態度．堅持不懈地將古跡環境的保護和治理工作進行下去。

(本文來源：陜西省土木建筑學會  文徑網絡：溫紅娟  尚雯瀟  尹維維 編輯 文徑 審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