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 3242 次 蒙古族建筑中的生態美學分析
蒙古族建筑中的生態美學分析
閆婷 祈嘉華
(西安建筑科技大學,陜西西安710055)
在近代,“生態”一詞逐漸成為一個全人類關注的話題。在此之前,工業社會取代農業社會創造了巨大財富.人們沉浸于二元對立、人定勝天的極端人類中心主義,滿懷戰勝自然所帶來的喜悅與自信。直到某天《寂靜的春天》把人類從工業富足夢中敲醒.人類在以自我為中心的對自然不斷索取中逐漸收到了自然的回饋,在經濟發展結出碩果的同時,也埋下了生態危機的惡果。人類中心主義的價值觀遭到了質疑,于此同時,有關自然倫理、環境倫理的生態美學理念逐漸受到了關注,生態學與“可持續發展觀”漸漸提上日程。
生態建筑作為生態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對“現代主義、國際風格”建筑文化的一種超越。現代主義以簡潔大方的建筑美學原則,摒棄了希臘之古典.“洛可可”之華麗,創造了與工業時代相協調的簡單與統一,追求功能與幾何的純粹性。從20世紀50年代末起,一些西方建筑理論家開始對規格劃一的現代建筑提出質疑,提出了讓這個技術和商業膨脹的社會值得思考的問題,“火柴盒”式的建筑使得其美學深度和文化逐漸消解。直到當代.包括建筑在內的所有藝術重新思考所謂古典、復興、現代、后現代的更替與循環時,想到了對異化之后如何回歸自然本真的難題。“這樣就把建筑建立在一種超本位,超時代,超人類之上的大審美范疇之中”出現了生態建筑,生態美學與建筑作為一個有機的,具有結構和功能的整體系統來看待,運用生態學的生態平衡、循環、有機統一等原理,使建筑與環境成為一個有機結合體。這與中國古老的文化美學思想的“天人合一”不謀而合。也是現今西方出現文化危機感迷失自我現象之后,進而將視點移向東方,于中國尋求哲學理念和美學思想的一種體現。
提及中國古老文化就不得不說到中國的建筑,其主要脈絡就是皇家建筑及土木結構,這些都植根于深厚的文化傳統和社會倫理。而且中國皇家建筑是經過歷朝歷代更迭,所以形式上均有所變化。相比之下,中國的民居常常是易被建筑史忽略的一部分。縱觀歷史,少數民族的民居發展的相當緩慢,但正是這一特點,使古老的住宅形式得以長期保存下來,使得建筑的形式不會是時代變遷的產物,這也是少數民族文化發展的惰性所帶來的專一性與凝聚性。
中國少數民族中的蒙古族是一個歷史悠久而又富于傳奇色彩的民族。千百年來過著“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從古至今都是中華民族不可忽視的重要組成部分。曾經開拓了最為廣闊的疆土,更留下值得思考的文化。在中國歷史上,游牧民族和農耕民族之間的戰爭從未停止過。漢民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自給自足的農耕生活,滿足于時間上的跨度。而“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更多是馬背上的游走與放牧,空間對他們來說更為重要。自秦漢統一,一座舉世聞名的偉大建筑——長城就開始了它的守護功效,用高大堅固的墻將自己的領地圍合起來,固守著一方天下,這樣的世界奇跡在中國大地上起初只是用來防御的壁壘,從未預料到如今世界會稱之為“Great Wall”。而面對如此偉大的墻的對手,竟然是居住于簡易氈帳之內的游牧民族。歷史上元朝、清朝就都曾在中國歷史上劃下濃墨重彩的一筆。這就讓人不得不對這草原上的氈帳肅然起敬。
蒙古族的氈帳又稱蒙古包(“蒙古包”是滿族對蒙古族牧民住房的稱呼,“包”滿語是“家”“屋”的意思。)蒙古包文化可以說是整個蒙古族文化的縮影.這個草原特有的建筑伴隨著這個古老的民族走過了上千年的歷史。蒙古包并不象漢族為主體的皇家建筑那樣重視中軸對稱的群體組合和深刻而強烈的政治倫理價值,也不象哥特式建筑那樣高聳入云,向上指向天國的神秘宗教理念,將人引向虛幻。而是如蘑菇般平面鋪開,撒在草原上。與草地、藍天、白云、羊群渾然一體,成為草原自然生態環境中極為協調的一個部分。它是用最簡單的手法和省料的布藝變成了一種極富生命力的建筑,使得其具有希臘古典石柱和土木建筑的房屋所不能比擬的特點。在長期的生產,生活實踐中,在和自然環境的相處及對抗中,蒙古包形成了特定的形式結構和用料。
蒙古包呈圓形,大小不一。小者,可容納數十人;大者,可容納數百人。其建造非常簡單,一般是在水草適宜的地方,根據包的大小先畫一個圓圈然后沿著圓圈將“哈那” (用2.5m長的柳條交叉編結而成)架好,再架上頂部的“烏尼” (長約3.2m的柳條棍).將“哈那”和“烏尼”按圓型銜接在一起綁架好,然后搭上毛氈用繩索固定,即可住人。門朝東,頂有圓孑L,如同天窗,可用來采光、通風和排放炊煙,晝啟夜閉。氈房內,富有者以壁氈裝飾四周,一般則以花布圍飾。房內布置.正中為上,偏左為主人臥榻,鋪有地氈.中央支灶,冬燃夏熄。
蒙古包雖然簡潔,在傳承多年的外形上也有細致的美學裝飾。包頂部的蓋氈常常用引人注目的傳統的各式云紋(蒙古語稱哈木爾圖案)和各種變體盤腸(蒙古語稱烏力吉占嘎)圖案裝飾,多用紅或藍布以貼花形式繡制以上各種紋樣,遠遠看去醒目大方,其圍氈上部也往往二方連續紋樣裝飾,有一首歌頌蒙古包的歌曲這樣唱:
“珍貴的檀香木做材料,工匠的巧手細裝潢,吉祥的圖案呈奇彩,祝福這哈那美麗無雙,堅實的杜松做門窗,珍貴的沉香做門框,人人進出的門聲啊。祝福這帳門結實光亮……”
可見,在簡潔實用之中體現獨特的審美價值是蒙古包的又一特色。
蒙古族又是一個熱情好客,注重禮節的民族。但凡有客人來訪,聞馬蹄聲.主人出門相迎,右手撫胸,微微恭身,請客人人帳,圍坐于帳內,主人端出蒙古族的傳統的肉食、奶食、以酒待客。淳樸又豪爽的民風,在草原氈帳之內熱情體現。在這一片遼闊草原上.不管風雪多么大,氣候如何多變.蒙古包就是一處溫暖安全的住所.游牧民族忠實的家園。蒙古包的易于搭建同時伴隨著它另一特色一易于拆遷。游牧民族生活的特殊性使得蒙古族必須過著遷徙不定的游牧生活,這也注定其建筑必須“逐水草而居”而沒有安定的概念。與大自然相處的漫長歲月里,北方草原成為蒙古人的歷史搖籃.也賦予了蒙古遷徙的特性。蒙古包拆、搭方便省時省力,一座蒙古包拆下后,可折疊成若干部分,只需駱駝或是牛車即可運走,尋得草肥水美之處,重新搭建,只需要兩三個小時。
搭、遷如此方便的蒙古包之所以沿用至今.不得不說是蒙古族文化的驕傲。草原遼闊,風雪大,圓形是抗風暴的最好造型。阻力小而且用最少的材料,并可以獲得最大的面積。這些特點并非是經過建筑師結構師精心計算的。而是長期的生活實踐中總結出來的最佳方案。與大自然的對抗與對話中領悟出的。除了功能的精妙,圓形的空間概念是人類最早的空間形式.與原始本初的生命意識有關,給人完善,協調,優美的感覺。舞蹈里圓形也是最早的空間形式。從原始社會圍著火種,到如今蒙古族傳統的安代舞,圍成圓圈,載歌載舞,最接近原始氣息的感觸也是最為純真、淳樸、回歸自然的。
親近自然.是如今后工業時代生態建筑所追求的一大目標。
現今的生態建筑設計,由于其成本甚高,投資回收極慢,還不能完全被追求商業利益的社會完全采納,還需要一個發展與融洽的過程。中國少數民族的民居,與“高技派”的生態建筑不同,大多就地取材,因地制宜,屬于天然的“低技術生態建筑”。這種生態建筑,不僅是生態文化的體現也代表了一個民族的傳承多年的鄉土文化。蒙古族獨特的生活習慣和信仰,再加上不同的自然條件與地理環境,使得其生產方式緩慢,社會制度落后的同時.也使得其文化相對獨立與純凈。放眼中國多元化的鄉土建筑,因地制宜,順應自然者比比皆是。著如:客家的土樓,傣族的吊腳樓,陜北的窯洞等等。無不在人與自然平衡相處的生態系統中,保持了文化的多樣性,承載著地域文化精神。比等級森嚴的皇家宮殿更能體現“天人合一”的美學精神。
然而不同于客家土樓,傣族竹樓,漢族窯洞,蒙古包的“動靜總相宜”獨特地烘托出了富于流動,傳播的蒙古精神,造就了世界為之震驚的一個民族。他用一種開闊,大氣的空間感,打通歐亞大陸,第一次改變了世界的關系。這將其與自然生存的法則用于其文化特征再合適不過了。生態美學所提倡的是自然的生態平衡、平等,沖突戰爭只是一個側面,另一個側面是文化互補,民族融合。目前,在當代人與自然的關系中,大致有這樣三種觀點:環境虛無論、自然順從論、自然與人等價論,這些多少都存在一定的誤區。殊不知師法自然的蒙古人早將生態與文化提到一定的高度。“這其中更值得我們現代人重視的是:成吉思汗的禮撒(即法典)中,還包含有愛護草原,愛護河流湖泊,嚴禁破壞、污染的內容,將生態保護納入法律體系。這在今天看來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也是值得我們重視和反思的。”在生態危機日益加深的今天.對蒙古包文化的理解,可以作為參考建筑、人、環境三者的關系的研究。建筑應是作為人與環境溝通的橋梁和文化的體現,而不是人與自然的阻隔。不管“高技派建筑”還是“鄉土建筑”,尊重自然和以人為本相結合的生態建筑理念,才是可持續發展的,才是真正的“天人合一”的思想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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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梅朝榮.超級帝國.武漢大學出版社.2006.
(本文來源:陜西省土木建筑學會 文徑網絡:尚雯瀟 尹維維 編輯 文徑 審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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