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落的“磁體”與“容器”——麗江玉湖村初探

張  瑋  王  冬

(昆明理工大學建筑工程學院  云南昆明  650224)

    中國民居和聚落是中國各民族傳統文化的載體。聚落是人類各種形式的聚居地的總稱。聚落既是一個社會共同體，又是一個歷史過程。現在正處于快速城市化進程中，傳統和現代，保護和更新，全球與地域，旅游開發與傳統聚落的發展，都是現在的熱門話題。隨著經濟和社會的空前發展，城市化和旅游發展等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改變著聚落和民居的面貌，使各地的鄉土聚落面臨著巨大的沖擊。“‘我們還是要記住盧梭的話：“房屋只能構成鎮，市民才能構成城’”。研究不能僅僅停留在“器物層”的一面．只對建筑的形式、比例、技術等進行研究，還要對聚落中的主體(人)的社會生活和空間的對應關系進行研究。本文從玉湖村的起源、演變以及空間、制度、文化等方面對其進行分析研究，試圖從中找到一些規律，對其以后的發展和更新起到一定的借鑒作用。

1.麗江玉湖村的歷史沿革

    麗江玉湖村位于麗江雪山南麓，距麗江約l8km．平均海拔2700m，是麗江壩區海拔最高的一個村，年平均氣溫8.9攝氏度。水資源豐富，是麗江壩的水源頭。總面積36.6km²，耕地面積4074畝，人均耕地面積3.04畝，全村山林面積9萬多畝，其中有林地面積6萬多畝，森林覆蓋率為29.5％，還有豐富的草場資源，3萬畝荒草荒壩中2.3萬畝可利用作為草場。轄9個村民小組，全村有357戶1381人。

    玉湖以前名叫雪嵩村，在納西語叫“巫魯肯”，譯為“銀石腳”，即玉龍雪山之麓的意思。玉湖村因當地的湖泊“玉湖”而得名。玉湖位于村子的東北，長200m，寬40多m，四季有水，木氏土司曾在湖邊養過鹿，因此這里還有個名字叫“竄闊羅”，即養鹿場。過去玉湖一帶還曾經是土司的重要休養生息之地，納西王的十二個住所之一也坐落在此。玉湖村是麗江歷史上有記載以來對外開放、接受西方文化最早的村莊。美籍奧地利學者約瑟夫·洛克就曾將玉湖村作為他搜集資料和研究工作的大本營，他在著作中寫道：“巫魯肯——一個環境優美，坐落在純凈的麗汀大雪山山脈山坡上的小村子。雪山主峰扇子陡，猶如保護神似的保護著它”。

2.聚落的“磁體”與“容器”——聚落的起源與發展演變

    2.1聚落的“磁體”

    “磁力亦即吸引力和感召力的中心”，人最初是自然界的弱者，為了對抗大自然的惡劣條件，共同獲取食物，抵御饑餓和嚴寒，聚群而居而形成了聚落。芒福德在《城市發展史》用磁體來比喻聚居的精神性本質，同時還強調，城市的本質特點在于它的吸引力或者磁場。他用磁體的隱喻解決了聚集如何發生的問題。

    “磁體”把人群從很遠的地方吸引到各自領地范圍里來，人們開始在這里定居并生衍繁殖。在中國傳統的聚落體系中，村落處于比較低的層次，人口的異質性也相對弱一些，吸引村民的“磁體”往往由神廟、祠堂等與村民的福祉密切相關的節點構成，它們成為了將聚落凝聚為一個整體的關鍵性內容。

    安全方面的需求是聚落選址的重要因素。人們為了防止野獸襲擊，抵御大自然氣候的變化，聚群而居，“建筑成為‘人抵抗殘酷無情的自然力的第一道屏障，……建筑就是要在混亂中找出秩序，在荒漠中壘起堡壘’”。除此之外，水也是納西村寨選址重要的考慮依據。聚落都靠近水源、河流。玉龍雪山終年積雪，因而有豐富的水資源，玉湖村會選址于此也是考慮到這一因素的。水是村寨的生命所在，人們多泮水而居，形成了“家家門前繞水流，戶戶屋后垂楊柳”的詩情畫意。

    除了這些功能性的要求之外，精神意義上的“磁體”是吸引人們定居下來的一個更重要的因素。聚落存在著一些固定的紀念性的聚匯地點，這些地點除了具備優良的自然條件，還具有一些“精神的”或超自然的威力，把有共同的祭祀禮俗或宗教信仰的人們集中到一起，在社會性和宗教性兩種推動力的共同作用下，便形成了最初的聚落。“磁體”吸引人們的到來，也讓他們產生歸屬感和家園感。玉湖村是一個納西人聚居的村落，人們以血緣關系為紐帶組織起來，聚家成族，聚族成村，形成了一個以同族血緣為核心組織的封閉社會。他們講著同一種語言，從事著相同的勞動，有著同樣的生活方式，也有著共同的宗教信仰。宗教在人們生活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影響著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神的住所——廟宇，也逐漸成為了聚落的中心，對聚落起著重要的作用。玉湖村，具堅寺就是這樣一個“磁體”。

    雖然具堅寺已經被損毀了，但它在村落形成及發展的很長一段時間內所起的“磁體”的作用是不可忽略的。具堅寺位于玉湖村以北，現在只剩下一些建筑物的廢墟和幾顆高大的云杉樹，雖然寺廟已經不復存在，但仍然給人一種神圣的感覺。據《光緒麗江府志》記載：“雪松庵，明時建。一名具堅寺，在雪山麓玉湖西．寺極清潔。光緒年l6村民重建。”這個小廟在明代時畫滿了精美的壁畫，洛克在《中國西南古納西王國》中寫到這個寺廟在民國時期的情形時說：“玉湖以西．有一個清潔的鄉村寺廟 （現在已經改為一個林業站），周圍長滿云杉樹，這些云杉是原來覆蓋在這個平壩的大片森林所殘存的一部分，廟里有一個藏式佛像．庭院里有一塊很大的大理石板．現已破裂，上面只刻著一些行為規則，其年代寫著明萬歷三十六年（1608年)，可能建筑年代比這還更早些。”據村里的老人回憶說．具堅寺是一個四合院，建筑形式為=三坊一照壁．正房朝東，正門位于院落的東南邊，廟內有一個釋迦佛的雕像，寺廟比一般民居的尺寸要稍大，聚落北高南低，寺廟位于聚落的最北端，也是聚落的最高點，將人們假想的神圣空間與實際的地形結合了起來，體現了寺廟在聚落的物質空間和社會生活組織中的關鍵性作用。具堅寺是村民進行各種宗教活動和儀式的地方。一些重要的集會也會在這里舉行。這些活動寄托著人們的共同理想和希望，吸引、安撫生活貧苦單調的村民，使他們心存期望，繼續在這里生活下去，維護著聚落的穩定和完整。同時，具堅寺也是聚落的文化核心，聚落的政治、科學、宗教和建筑等是通過這一基礎流傳給了后世。正是在這一“磁體”的吸引力下，人們借助共同的信仰，不斷將人類的棲息地發展擴大。

    1948年以后．隨著土改以及后續政治活動的開展．鄉村也受到了很大的影響。為了破除封建迷信，具堅寺被挪作他用。作為公堂使用，在文化大革命期間又被改為文革的批斗場所，后來又成了玉湖村小學的所在地，還加建了教室和球場。

    2.2聚落的“容器”

    “城市無非就是一個容納各種容器的一個巨型容器”。

    人類從游獵發展到定居，獲得永久性住地、村落，聚落就是人類生存、發展的庇護所。聚落作為一個“容器”，在產生和發展的過程中，通過其封閉的形式，擴大人們的交往，并把聚落的各種力量聚集在一起，使之最大限度的相互作用，從而使聚落發展到一個更高的水平。聚落不僅為人類的生存和繁衍提供了庇護所，從起源開始便作為一種特殊的構造，用來貯存并流傳人類的文明成果。

    “人類的生活與中心相關，聚落是大地視野中人類可到達的中心；聚落中的空間節點是聚落中的會集中心；公共建筑是聚落組織闡釋的中心；而住宅是個人生活的中心。聚落空間與人的生活的對應關系的研究也包括這四個層次：1、聚落；2、空間節點；3、公共建筑；4、住宅”。玉湖村作為“容器”是怎樣庇護人們的生產和生活?

    麗江玉湖村坐落在山坡上，依山順勢而建，是“土生土長”的山地聚落，同時它又是納西族聚居的村落，承載著納西族人民特殊的生產和生活，人們在它的庇護下生存、繁衍，因納西族特殊的文化和生生不息的鮮活精神形成了獨特的風貌。聚落邊界的限定使聚落有別于自然環境，是秩序的開始，讓居住在聚落之內的人們有一種安全、內聚的感覺。玉湖村北臨麗江玉龍雪山，以具堅寺的遺址為界，雪山天然的屏障賦予了玉湖村領地感和被庇護的場所特質。具堅寺遺留下來的院墻和墻體將聚落和周圍的環境相區別，有明確的限定性，玉湖村西邊和東邊分別以玉柱擎天和大玉湖為邊界，表示了空間的所屬。此外，柵欄和墻壁等邊界也可以防止野生動物的襲擊，在外敵入侵的時候也有所防御，一些死胡同以及看門狗等不可視的邊界也發揮著重要的作用，為村民們的生產和生活提供了一個安全的環境。玉湖村高低錯落、屋檐低矮的納西庭院隱藏在當地特有的黃白色的石頭墻后面，院落夾成街道，建筑沿著巷道和水系展開，街巷和院落相輔相成，彼此相互滲透交織, 構成了豐富多樣的公共空間。玉湖村的道路呈魚骨狀．骨架由一條貫穿聚落南北的縱向道路和一條橫向道路組成，寬約6m，縱向的主干道是騎馬參觀玉龍雪山十二景的必經之路，橫向的主干道連接大玉湖和玉柱擎天兩個景點。次要道路位于縱向主干道兩側．一左一右將縱向和潢向的兩條干道連或環路，寬約4m。一些小巷從主干道和次干道延伸出來,曲折迂回，寬約2m，構成了深遠的透視深度。

    節點的幾何學意義是線與線的交接。“節點是觀察者可以進入的戰略性焦點”。玉湖村，的空間節點有個，即水車廣場和入口廣場。水車廣場位于兩條主干道的交接處，尺度較小，但宜人的小環境聚集了熱鬧的人氣，村民們都將它作為休憩、納涼、交流的場所。廣場周圍內聚的院落最近幾年也將靠外側的房間改成了商鋪．充當著市場的作用，一些日常交易都在這些商鋪中進行，商鋪的商業功能讓廣場更為熱鬧。廣場上的水磨和水車作為標志物，讓節點的特色更加鮮明。這種集合了商業、休憩等混合功能的公共活動場所大概就是白沙、束河、麗江都能見到的四方街的前身。入口廣場位于聚落的入口處，是玉湖村最大的一塊公共活動場地，融合了各種功能。在旅游旺季的時候，作為停車場使用，是旅游者到達和離開的集散地。平時作為足球場，一些足球比賽和體育活動也在這里進行，除此之外，一些節日如5月23號的納西巫魯肯旅游節等節慶活動，都在這里舉行，人們在廣場七載歌載舞．用納西族特殊的方式表達內心的喜悅。

    聚落的公共建筑集中的體現了人類豐富的社會性需求。玉湖小學位于入口廣場以北80m左右，始建于2001年，為了適應教學要求，于2005年由建筑師李曉東主持設計和建造了“玉湖完小社區中心”。2007年建成的老年人活動中心讓老人們老有所養，老有所樂。受麗江占城、束河、白沙旅游業的影響，2004年玉湖村成立了旅游開發合作社，開發了“沿著洛克的足跡，走進玉龍雪山”為主題的騎馬徒步生態觀光旅游線路。洛克故居和玉柱擎天風景區兩個景點吸引了大量的國內外游客前來參觀。

    住宅是聚落的基本組成單元，是一個能供人們擋風遮雨、保護自身、滿足以家庭為中心的13常生活需求的容器。玉湖村的院落以一進院落為主．少數院落為了滿足旅游的要求．改成了兩進院落，作為客棧或者茶室使用。院落一般向次要街道和小巷開口，以厚重的石墻與外界相對隔絕，為人們提供了一個安全寧靜的居住地。庭院、室內空間、以及廊道形成了豐富多樣的空間層次。庭院滿足了人們對大自然的渴望，廊道是針對云南陽光輻射較強采取的一種應對策略，廊深在2m左右。這種半開敞空間可遮陽避雨，在生活中起著重要的作用。主房一般為兩層，底層的中間一間為堂屋．是全家的生活起居中心，右邊一間為父母房，左邊為樓梯，多用格子門窗等半通透的木構件分隔空間，二層基本上用來做貯藏用．圍合但不封閉。根據地勢以及各家經濟的差異，廂房有一層的和兩層的，底層一般用來飼養牲畜，二層用來堆放雜物。

3.結語

    “在外部世界變得越來越相似的情況下，我們將更加珍視從內部衍生出來的傳統的東西。”

    由于農村經濟的迅速發展，產業結構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人們的生活也發生了深刻的變化，聚落為了適應這些變化必須做出相對應的一些調整。這種變化和調整對聚落來說是一個挑戰。與此同時，聚落處于商業化時代的今天，面臨著商業炒作的巨大誘惑．很難拒絕商業文化的滲透，處于被“商業解構”的危險境地之中。建筑師的任務就是從聚落的發展中總結出一些規律，構想一種新的秩序，為聚落的發展找到一種新的形式，使建筑與自然和諧，與人和諧。

參考文獻：

[1]芒福德．城市發展史．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5

[2]轉引自“河南地區傳統聚落與堡寨建筑”．建筑師．2005—03

[3]“空間、制度、文化與歷史敘述”，建筑師．2005—03

[4]凱文·林奇．城市意象．華夏出版社．2001

(本文來源：陜西省土木建筑學會  文徑網絡：尚雯瀟 尹維維 編輯  文徑 審核)